【茸米】Bearing Witness 08
黑帮后日谈背景。
Chapter 08
这是一个更早的故事。
“我今天在盥洗室洗手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哪个盥洗室？”
“我专用的。”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用过。”
“福葛，你应该问一下，因为我在暗示你问。”
“好吧，乔鲁诺，你今天在自己专用独立盥洗室里面看到了什么？别告诉我是穿着兔女郎装的米斯达之类的答案。”
“不不不，”乔鲁诺赶紧摇头，并露出一脸“你这个人真的低俗”的表情，“我看见排水孔是由19个小孔组成的。”
“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有听清。”福葛宁愿自己没有听清，他有的时候搞不懂为什么乔鲁诺思维变得如此跳跃，似乎是有什么人在他头脑投喂东西，只要撒下一大把，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就会像小鱼一样探出水面。
“19个孔的排水孔你怎么会没有见过。我虽然现在是老板，但是我体恤员工，一视同仁。大家的水池都是一家采购的，肯定和我的一样。”乔鲁诺一脸笃定，不给福葛质疑的机会。
无奈福葛只能凭借记忆在脑海中回忆排水孔的模样，写写画画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个大概。
“乔鲁诺是不是在试探我有没有偷懒。比如躲在厕所抽烟什么的。”福葛似乎察觉到这是一个陷阱，排水孔就是一个诱饵，位置量身打造，那些洞和自己身上的别无二致，又圆又多。只要自己伸脚过去就会深陷其中，任由乔鲁诺宰割。
当然这都是福葛自己的出于工作压力过大而产生的幻觉，等他想到这一步时已经不由自主的说出答案：“第一圈12个孔，第二圈6个，中间有一个。你指的是这个？”
乔鲁诺终于换了态度，他深深地点了点头，冲福葛露出了满意的眼神，似乎他在这些事情方面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所以你从这19个孔中看到了什么？”
“第二圈，6个，你想想看，像不像米斯达的左轮手枪的转轮和弹巢？”
“像是像……可是一般人不会往那边想。”福葛对于答案不是很满意，但是他不能反驳。
“我懂你的意思，我确实不一般。”乔鲁诺挺直背部，让坐姿看起来更加庄重，衬得上不一般的自己。
福葛知道乔鲁诺在卖关子：“所以你想说你通过排水孔看到了米斯达，哦不，他的手枪吗？”
“我最近在练习手枪的拆卸，怎么在短时间内把它们拼装起来，再把它们拆开。我还和米斯达比赛，当然我还没有到能赢他的程度——”
福葛深以为然，即便聪明如乔鲁诺，没有一定程度的训练还是不能比及米斯达。
“——他不仅手快，他上弹的速度也很快——”
“那你更是没有办法比了。”福葛心想。
“——左轮手枪的转轮真的是设计精巧的东西，我现在十分理解米斯达对于手枪的热爱。他只要执行完任务回来就会保养它们，上油清洁，更换部件——”
“是是，不然会金属疲劳，在执行任务中可是很危险的。”福葛一边附和着。
“——我曾经担心米斯达要是没有了手枪可怎么办，但后来我发现我的想法是多余的。他总有备用的手枪藏在身体的某个口袋里，或者说他可以抢别人的手枪用，即便不好用。可是杀红了眼的时候哪里管得上这个。”乔鲁诺说沉沉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心疼还是佩服。
福葛并没有接话，乔鲁诺就让沉默在室内这样发酵，安静的气泡在无声的鼓起，很快乔鲁诺又把它戳破，没有半分钟。
乔鲁诺把福葛专门送来维修好的手枪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来，捏着握把在手里反复的看着。枪管是由铬钼合金打造，经过人工抛光有着漂亮的金属光泽，对着阳光看可以隐约看见精细的暗纹。转轮摸起来冰冷光滑，弹巢内侧已经被清理干净，米斯达又可以往里面随意添加一组组的黄铜子弹。就像乔鲁诺此时握住它一样，对准需要解决的敌人，杀伐决断就在一瞬间。
乔鲁诺摸着枪半晌，犹豫了一下又放回了原处。
“你想米斯达了……”福葛把乔鲁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乔鲁诺不置可否，能从任何一种事物的相似上联想到米斯达并为此感到一阵懊恼，这不是什么乐观的预兆。不是说这个预兆预示着米斯达如何，而是关于乔鲁诺自身的情感源此刻是如此的波动，毫无掩藏之处。
“他是周二出发的，今天是周五，他为了躲避周四，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了。”福葛看穿了乔鲁诺的心思，出口的话就像是绕着他柔软的情绪描着边，一览无余的勾勒了出来，“你有什么打算么？想什么时候说？”
“要告诉他吗？”乔鲁诺语调暗淡，“其实我并没有想好。”
“没有想好那就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福葛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工作了，上次的医疗器械和药品的项目到中期了，我得去催一下他们了。”
“有进展了我会告诉你的。”福葛已经走到门口时向乔鲁诺交代着。
福葛第一次察觉到乔鲁诺对于米斯达抱有超出同伴情感的时候是有一次米斯达和他起了争执。理由十分单纯，米斯达拒绝了乔鲁诺给自己布置的任务。
“如果米斯达真的有所顾虑的话，我可以让别的部下去完成这个任务，不会动你手下的任何一个人。”
这是当时乔鲁诺对米斯达的命令，或许可以看做是承诺，但实际上他的语气惹恼了米斯达。他拒绝了乔鲁诺给自己安排的待命，独自一个人去了北部。当然最后事情都顺利的解决了，可两个人却在回到那不勒斯后吵了一架。
“你要明白这个干部对我们的价值到底有多重要。”
“我当然知道，他和医疗部长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我当然知道。那天部长亲自来找你这件事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混蛋到底是有多瞧不起我才会隐瞒！”
说罢米斯达摔门离去，剩下筋疲力尽的乔鲁诺一个人，呆呆站在屋中间。福葛全然不知道两个人吵架的过程，他只看到怒气冲冲离去的米斯达。
可当他敲门进屋时，乔鲁诺在哭。
福葛只当这是乔鲁诺自己应该吃的苦。每个人这一生都要吃苦，有的为自己有的为别人。不是所有这种行为都会获得对应的回报，很多时候可能就是自讨苦吃。福葛曾经是这样想的。那时候的他难以掩饰撞见乔鲁诺落魄场面的尴尬，只得转过身子关上门，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在他匆匆下楼时，撞见了长腿一下跨五级台阶的米斯达正在往上冲。
这次福葛看清了米斯达，他刚结束完任务回来，脸上似乎还有一些擦伤，整个人带着泥土和血，就跟没有看见福葛一样的擦肩而过。不用想，他去的是乔鲁诺的办公室。
也许他们都在为对方吃苦，差点以为自己都在自讨苦吃。
这些福葛都明白，从他接过米斯达那把需要整修的手枪一刻起他什么都明白。那反射着紫色光芒的金属枪管上分明刻画着缠绕在一起的常春藤。米斯达察觉到了福葛脸上闪过的异样神色。
“有些事情我觉得他知道的好，有些事情我更觉得他不知道的好。”
福葛对于两个人这样的事情并不想点破，他聪明，同时也怕麻烦。不透明的情谊就像是塑封在玻璃纸里面的成人杂志，充满欲望，让人向往。但也会带来失望，当掏出这本杂志的那一刻，你终于有能力选择看到内容的好坏，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可是玻璃纸已经被撕破了，再也收不回去了。
无论是米斯达还是乔鲁诺，他们的感情都隔着这一张玻璃纸，可是却看到的是同一本杂志的正反面。米斯达在正面而乔鲁诺在反面，大家都好奇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可那时没有谁愿意走到对方那一面去，两个人一起去面对它，做好约定，一起去打开它，无论看到的是什么。
米斯达回到那不勒斯就直奔了“热情”，他兴高采烈地敲响了福葛的房门，也不管福葛在做什么，直接神神秘秘递出了一个防水纸袋，笑嘻嘻地说瞧瞧看。
没想到米斯达也这么爱卖关子，福葛摇摇头，耐着性子打开，里面是用密封袋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几页乐谱。
“路易吉·凯鲁比尼的《美狄亚》。”米斯达笑得十分开心，因为他看到福葛的嘴角已经咧到了牙根，“谁能想到哈林特会有这种东西，他不是古典音乐爱好者，就直接送给我了。这个对我没有用，就拿给你好了。不过只有几页，准确的说，他只有这几页。”
“没有想到医疗部长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既然你给我带来好东西，那我也有好东西给你。你的枪修好了。”福葛小心翼翼的把乐谱放回纸袋，下一步估计就是找一个好看的恒温恒湿箱把它供起来
“是吗！快给我吧，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把了！”米斯达对于这个好消息兴奋得不行，立刻把双手伸到福葛面前，郑重其事的迎接他的伙伴。
“不过很遗憾，它现在并不在我这里，虽然是我帮你取回来的，但它现在在乔鲁诺那里。”福葛说完之后就眼看米斯达的脸腾地变红，嘴巴就跟被人下了哑药一样瞬间说不出话。
“怎么了，你们难道又有矛盾了？我说你年龄比乔鲁诺大，不能凡是包容一下吗？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对他太过于粗鲁了，没事呼来喝去的，像什么样子——”
“——哎你别往上走啊！乔鲁诺在家呢！”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