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茸米】Bearing Witness 12
黑帮后日谈背景。
Chapter 12
“这是我们在阿利切家里面找到的。”
乔鲁诺看着自己桌摆放的那个黑色的小皮包，它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医生随身携带的医疗包一样，有各种大小的针管针头，甚至还有一个打火机以及一个勺子。
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乔鲁诺可以在一瞬间乱了手脚，这几个根本伤不到他的针管便可以。
“阿利切在吸毒。”
乔鲁诺有一阵没有做过梦。有可能他做梦了，只是醒来不记得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乔鲁诺深刻发现自己变化了很多，人的大脑即便在成年之后仍有一些区域处于发育阶段，这些是他在一些科学文献中看到的。这些变化可以让人变得更加理性，成熟有逻辑。
但这些都不是乔鲁诺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只要拥有了黄金体验，加快身体的发育也好，代谢也好，都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所有的动机就只在于自己想不想。当然，乔鲁诺还是倾向于尊重自然发展规律。可是无论他自己对于成长的态度是否真的公正，他的身高在16岁到17岁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个质的飞跃。也许是朝夕相处的缘故，等米斯达真的意识到乔鲁诺经超过自己一个头时，他已经长到快1米9。
米斯达婉言谢绝了乔鲁诺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替身增高”计划，满嘴的“都二十了，根本不需要再发育”，又或者是“衣服裤子都是量身定做的，很贵的。长高了穿不了一点都不划算。”
也许就是这段时间里，乔鲁诺总是在睡梦中偷偷疾驰，速度快到任何梦境都追赶不上他前进的步伐。他不断地冲碎记忆的片段，让它们闪亮亮地漂浮在混沌梦境的每一个角落。这样他就什么时间点都连接不起来。过去也好，未来也好，不属于现实世界也好，只要时间都化成了灰尘，他就不会梦到他以为的。
也就不会梦到米斯达。
那些因为梦到米斯达而弄脏睡裤的回忆早就被乔鲁诺人道毁灭成齑粉，起码在他潜意识层面已经被清除。
对于乔鲁诺而言，所有关于米斯达思考全部只能停留他在意识清醒的时候，那时的他有着准确冷静的判断，不会让自己失态更不会让对方难堪。这样他和自己得力的二把手的关系才能相安无事。当乔鲁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梦遗的原因是来自于米斯达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它轻飘飘的，像是从一个封闭许久的泡泡中漏出来，一股接一股漂浮在他的心头，还有意无意撩骚一下他，让他心痒难耐。
如果要把这份迟来的冲动比喻为生命的诞生，那它一定是一个晚产儿。新生命的诞生总是会伴随着孕育者的喜悦，乔鲁诺也不意外。即便他现在才真的发现这份情感所代表的的意义，以及令自己发生的改变是多么的直白和彻底。幼小的生命总是需要年长人的呵护，乔鲁诺也自然而然担任起了保护它的重任，他小心翼翼不让外界，尤其是应该归属的对象——米斯达所发现。原因他没有想好，也许他应该和米斯达去分享这个喜悦，可是所有与其孕育过程的时间节点都被乔鲁诺幻化成了不见踪影的粉末，分散在他聪明大脑的任何地方。
乔鲁诺根本无从谈起。无论是现实生活中和米斯达并排走路无意间相互碰撞的肩膀，遇到紧急情况时相互拉扯时触碰到的高温肌肤，又或者是迷蒙梦境中米斯达筋疲力尽的喘息，大汗淋漓的后背。这些庞杂的信息全部都是乔鲁诺思维主线的干扰噪音。
可是乔鲁诺还是竭尽所能地保护着米斯达。有些话不能说，不代表永远不会说。要是还没说出口，却遇到了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那一天。乔鲁诺不是没有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如果有一天米斯达执意要冲破这层无形的保护圈呢。还没等乔鲁诺想好对策，米斯达已经去了维罗纳。
米斯达对于诺洛雷斯秘密营救的计划一直抱持着轻蔑态度。哈特林为了这事和乔鲁诺见面不止一次，这些不是每次都会告诉米斯达的。他真正见过这个正处上升期的医疗部长，也就是在组织总部那一次，还差点掏出枪来让对方滚蛋。现实中，米斯达并没有真的这么干。他在哈特林说完一些情况后，只是沉默的坐在乔鲁诺身旁的那个沙发中，那时候乔鲁诺还没有拥有自己独立的会客房间。哈特林则坐在更远的一个新搬来的沙发上，一脸焦虑，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诺洛雷斯的价值和整个事件的重要性。
等哈特林走了，米斯达才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乔鲁诺知道他一直揣兜要干嘛。他没有点破，只是询问了下米斯达的态度是什么。
“我觉得这就是陷阱。他们就是希望引诱你去那里，来个一网打尽。”
乔鲁诺明白米斯达的担忧，他从组织安全的角度出发一点错误都没有。这个世界上政客是说过最多谎言的人群，哈特林到底是不是可以随便相信的人乔鲁诺心中有数。北方是这两年他上位以来最大的心头之患。尤其是维罗纳，明明五个干部都是非替身使者，却依旧棘手难缠。他们曾经在乔鲁诺接管“热情”的第一年主动来示过好，但是却明确标明自己不会放弃麻药生意的决心。
福葛后来回忆那段时，无不痛心疾首地表示应该直接把他们关进房间里一网打尽，比如利用紫烟让他们魂飞魄散。但现实不能这么做，他们每个人都和整个意大利的各层级官员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关系。有些人巴不得他们死，有的人却想依靠他们为自己谋取利益。要是他们就这样没有交代的消失在“热情”，拥有政治实权的人总会有理由把“热情”置于死地。即便他们的替身能力一个比一个厉害。
电影里面总是演的好，浴血黑帮不畏生死强权，随便潜入某个政客心头红人的家里把对方残酷处决，之后还转头用新获取的情报去威胁政客不要轻举妄动。但这都是剧情，不是真实。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也没有这么愚蠢的政客，当然更不会有这么冲动的黑帮。任何暴力团体可以长年的屹立不倒，靠的不单单是强大的战斗能力，还有适时关键的隐忍，对于时局的准确把控。
一个还没有十八岁的男孩，如何领导意大利最大的黑帮组织，如何和其他领域的掌权者和睦相处，互利共生。和迪亚波罗的战斗可不会教他这些，即便数学再好的福葛，他可以算清账目，可也理不清那些暗流涌动的人际关系。
哈特林总共给乔鲁诺带去过三次情报，而去“热情”登门拜访已经是第三次。他在试探乔鲁诺的态度，又或者是他想亲眼看看米斯达的态度。男人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冷淡看着自己，甚至一直把枪藏在口袋里，哈特林还是庆幸自己选择对了正确的地点，带去了挑衅且危险的信号。米斯达就像是一个对此类信号灵敏度极高的接收台，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把乔鲁诺挡在危险之外。
果不其然，哈特林不需要自己再动些歪脑筋，米斯达第二天就出发了。
乔鲁诺来到维罗纳的时候，米斯达刚刚解决掉两个跟踪自己的敌人，并和阿利切上了车。两个人平白无故被枪杀于人群纷乱的车站，引起了极大的骚动。乔鲁诺不敢在此地多留，更没有什么机会再进行调查。他带着手下开走了一辆看起来破旧的便宜车，跟在米斯达坐上的那辆橘色的大巴后面，开向了诺洛雷斯所在的乡间。
好死不死，乔鲁诺就在今天出发前收到阿利切在偷偷注射麻药的情报。他抬头看着似乎早就知道一切的福葛：“是米斯达让你这么做的是吗？他知道阿利切的事情。”
“米斯达知道又如何，他还不是带着阿利切走了。”福葛这话的语气让乔鲁诺听着有些不舒服，与其说是焦虑，倒不如说是埋怨，他在埋怨乔鲁诺没有安抚好米斯达的情绪，以至于即便身边跟了个危险分子还勇往直前。
“时间来不及了。”乔鲁诺没空再跟福葛打嘴炮。站起身子就往外走。
“车我已经给你备好了。走地下室！”福葛冲着乔鲁诺离去的背影喊道。
现在整个房间就只剩下福葛一个人，现在还不到早上7点。乔鲁诺已经离开，紧张的氛围被调动起来。福葛的手心里全部是汗。
“我就给你8个小时的时间，你今天要是回不来——”福葛嘴里默念着，手上也不停，正在把从阿利切家收集的证据一点点再装进密封袋中，“‘热情’要是被哈特林怎么样了我也管不了。”
大巴在土路上前进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后，在一个没有站点的地方停了下来。乔鲁诺的车和大巴保持了差不多一个车身的距离，手下佯装催促的按了三下喇叭，可是刺耳声就像是转了个弯绕过了大巴一样，整个车没有一丝要继续前进的意思。手下重复了一遍按铃，安静依旧。
手下看了下自己身边的老板，掏出手枪，示意乔鲁诺暂时不要现身。而还没有等他真的打算拉下手刹时，他却迷糊了一样，一脚狠狠踩上了油门。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彻底反应过来，车就狠狠撞到了大巴的尾部。
由于距离并不是很远，车根本没有加速多久，所以这次冲撞没有给乔鲁诺带来多么严重的伤害。可他还是使劲磕在了前排座椅上。乔鲁诺知道，替身能力已经发动了。
这种对射程范围内的人有着意识迷惑的能力，八成就是阿利切。乔鲁诺快速判断着。他摇下车窗，向外探去，前后目前没有其他车辆，道旁也没有行人。
乔鲁诺透过大巴的后车窗可以看到整个车在即便被追尾的情况下依旧没有骚动的迹象，到底是车里的人都被挟持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米斯达也在这两车上，这是唯一让乔鲁诺所担心的地方。
就在这时，车里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枪声没有伴随着其他人群的尖叫已经恐慌，等这声炸裂散去后，一切又回归平静。可是没有时间让乔鲁诺再等待了。他拉开车门跑了下去，大巴已经彻底熄火，乔鲁诺贴着车身前进，手抚上车身的铁皮，还可以感觉到发动机的热度。他抬头向里看去，里面坐满了乘客，车窗贴着膜，看不太清具体的情况。
于是乔鲁诺叫出黄金体验，把整个车身外的铁皮都变成了植物，之后尽量退到阿利切的射程范围外进行观察。常春藤惊人的生长速度让原本橘黄色的车身在黄金体验的作用下逐渐消失，嫩芽从车顶萌发，一路向下，绿色变得逐渐浓郁，就像是一个蛋糕淋面一样从高处逐渐散落，不过几秒，就露出了一车厢的人。
随即，乔鲁诺在并排坐的人群中看见了米斯达。他坐在车厢前端靠窗的位置，只是现在脸朝着车厢里。现在他手里拿着枪，刚刚完成了射击行为。还没等乔鲁诺喊出声，就见他缓缓跌落进自己的座椅，身体瘫软似的向后仰去，一脸的放空，对周围发生的所有变化熟视无睹。
如果乔鲁诺判断没有错误，刚刚的枪声应该是阿利切被米斯达的子弹击中。他被米斯达发现了。无论是他做了什么，都被米斯达在还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发现，并完成了处决。可是，米斯达明明已经完成了攻击，为什么却是现在这副样子。
同样车内的其他人对于此情此景竟是毫无反应，难道阿利切的能力进化了吗？即便他已经被米斯达打中，替身能力似乎依旧没有解除。乔鲁诺这样想着，一步步再靠近了大巴。
一旁一直严阵以待的手下，看见乔鲁诺的一番行动后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可以先去查探情况。他绕到后门上车的地方，快速查看车内情况，也就三秒的时间，他转过头来冲乔鲁诺大喊：“阿利切还没有死！”
乔鲁诺来到车上查看瘫倒在地板上的阿利切，对方的脑子是被米斯达送进了一颗子弹，但是他依旧活着。也许是米斯达为了留着他拷问，便没有下狠手。再看车上的其他人现在的状态和米斯达十分相似，全部都歪倒在一边，整个人呈现出虚脱放空的状态。似乎米斯达是最后一个可以保持理智的并完成有效攻击的人。
“他大脑只是睡着了。”这是没有死亡的阿利切带来的情报。
“您只要呼唤他的名字，无论之后他做什么，只要您呼唤他的名字。他也许可以听见。”
乔鲁诺看向米斯达，他的后颈枕在椅背上，腿很不舒服的样子蜷缩在狭小的座位空间，手里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枪，他睁着眼睛，身体随着呼吸平稳。他虽然眼睛是睁着，可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TBC